第5章 复活药水
在所有人看来，一切的发展似乎非常合理。
纯善与纯恶，本来就是单纯的童话故事才会有的。
小白瑶还想说几句，白珠却好似非常虚弱一般，轻轻地将小公主拉回了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顶，然后不断地道：“妈妈要你幸福……妈妈希望你能永远开开心心，嫁给最爱的人。”
这无疑是她的真心话。但她考虑的当然有更多的因素：如果此时再多说两句，那么小白瑶纯粹的善良形象便要毁了。倘若是以“是黑巫婆给妈妈下诅咒，我为了解掉诅咒让妈妈快点好起来，才希望有勇士能杀死黑巫婆”为前提，那么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漂亮又深爱着家人的小公主永远是最值得人怜惜的，连王后的不幸遭遇都会让人倍加同情。
过犹不及，白珠一向最明白这个道理。
俞煦看到白珠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便知道轮到他继续讲整个故事圆下去了。
他的声音如同低沉的大提琴，缓缓地道：“不久，许许多多的勇士们都听到了小公主对天下的昭告，无数的人前往森林去寻找黑巫婆的踪影，但所有人都失败了。就在小公主快要绝望时，诚诚王子和屠龙骑士一起出发了。”
诚诚此时换了一件服装，是同江鸢很是相似的铠甲，银闪闪的一身，手上继续拿着他的玩具剑，一脸如临大敌。而江鸢动作敏捷，将手中的长|枪一提，两人便一齐上了路。在旁白的时间加速下，两人果然找到了黑巫婆和恶龙在的小木屋。
江鸢俯下身子，单膝跪地，动作干脆，目光中充满了坚毅：“殿下，我们不能贸然前进，一定要小心观察一阵。如果有别的勇士也在攻打他们，我们需要助那些勇士们一臂之力。”
诚诚被她感染，点点头，再次敬了个礼：“明白！”
两人选择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暗戳戳地继续观察情况。
俞煦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黑巫婆小木屋中其乐融融，几人欢快地交谈着，谁也没有发现躲在暗处时刻准备着的屠龙骑士和诚诚王子。”
此时，在黑巫婆的小木屋中，有被拽掉一只小犄角的郁闷的小恶龙，有眼巴巴看着黑巫婆晃动药水的真王子，还有一个说着各种各样森林秘闻的黑巫婆。黑巫婆说得绘声绘色，真王子听得津津有味，小恶龙捂着脑袋也乖乖地听。
当俞煦的声音悠悠传入三人的耳中之际，小江岫忽然连着眨了几下眼睛：“我想起来预言家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
所有人都屏息听她拖着软软糯糯的声音道：“预言家说，今天会有两位客人来到我的地盘，我也许会在今天失去生命。”
慕慕的眼神顿时从药水瓶上挪到了小江岫身上，俞和也立刻抬起头。
“年轻人，你愿意和我一起作战吗？”小江岫微笑着看她，但是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
因为所有童话中的黑巫婆都是坏人，小孩子们对坏人既害怕又厌憎。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无论做什么都被认定是错的，也习惯了自己一直是别人口中的“坏孩子”“小太妹”。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重新回来一次，偶尔还是想要好好过一次快乐的童年。
因为从未有过，所以格外渴望。
“当然愿意！”慕慕一向有些呆呆的眼神这回看上去在发着光，她无比高兴地牵着小江岫的手，“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知道那么多森林秘密的、知识渊博的同龄人！我妈妈会很喜欢你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怪不得预言家说我会遇到珍珠，你是我真正的宝贝，是我的好朋友！”
小江岫一时怔住了，她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点点头。
小俞和看着眼前的两人，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把将脑袋上的另一只龙角也薅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了小江岫，格外郑重：“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很熟悉，我觉得我们上辈子一定是好朋友。”
小江岫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递过来的小龙角，听他继续说：“恶龙的角是很重要的宝贝，你已经拿走了一只，我愿意再给你一只。我想和你做永远的好朋友。”
慕慕见小江岫似乎有点动摇，立刻拽过她的另一只手：“nonono！她是我永远的好朋友，你是第二！”
“不，她手里有我的龙角，她早就答应我了。”小俞和板着脸纠正，精致的面颊漫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看上去是着急了。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小江岫只好不断地挤到两人的中间，一会儿轻轻推开这个，一会儿忙着挡着另一个，避免两个小孩子大打出手。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劝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两人的动作停下来，小俞和纠正：“我是你永远的最好的朋友，永远。”
慕慕热切地对着小江岫道：“我才是，永远、最好！我还是王子，有很多很多钱！”
观看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原本盯着小俞和看的几位女生一直笑：“哈哈，这个真王子露馅儿了，现在是‘我其实知道我是王子，但我假装我不是’的剧本了。”
“哈哈哈看着两个人争宠好有意思哈哈哈哈，再多来点多来点。”
“呜呜呜好香啊，小朋友们也好好嗑，绝美友情！！！我要变成你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眼看着慕慕直接暴露了真实身份，俞煦轻咳一声：“屠龙骑士和诚诚王子听到了争执的声音，立刻出来，准备作战。”
貌美的屠龙骑士长发飘逸，她同诚诚一起迅猛地窜出，直奔小木屋内部。而她余光时刻关注着诚诚，有意放慢了速度，微微落在他身后一点，满足诚诚王子“冲锋陷阵、英勇杀敌”的愿望。
“你对付恶龙，我来对付黑巫婆！”诚诚大吼一声。
江鸢很是配合地跟在他的身后。有风拂过，黑发像是上好的绸缎，一缕发丝被她松松地挽在耳后。小木屋中的三人见势不妙，连忙起身应战。小江岫把药水往慕慕怀中一塞，声嘶力竭地道：“跑！”
慕慕抱着手中的瓶子，下意识地模仿起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桥段，跑出了屋子，迅速跑进了森林。她只顾着低头向前冲，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饰演老国王的爸爸张声一把抱住了她，安抚地在她背后拍了拍，慢慢带着小姑娘出戏。
屋里几人打的不可开交，江鸢的额上渗出了汗：要表现得非常厉害又不能真的让长|枪碰到几个小朋友，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的技术活儿。她从前演戏用过类似的枪，可以挽出漂亮的枪花。
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舞台，更多的是小朋友们的舞台。
她虚虚地晃了一枪，准备收回时，变故突生——
小江岫从和诚诚王子对线的地方往她这里一跳，恰好跳到了她的枪尖处！
小江岫当即缓缓地跪坐在地上，捂住了心口。
江鸢手中的长|枪没握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知道这把道具长|枪里填满了棉花，枪尖也被一层层地裹住了，应当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但她见不得小江岫这样，心里犹如骤然被割了一刀，后知后觉地渗出了血。
“你有事没有……”江鸢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搂入了怀中，“岫岫，你没事吧，心口疼不疼……？”
小江岫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然后继续她的台词，语气虚弱又可怜：“姐姐……你看，我变得这么坏……你会杀了我吗……”
江鸢一怔，凝视着小江岫漆色的眸子，清楚地看到了水光流动。
“你还记得……我叫岫岫……我好开心。”她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手一松，垂在了空中。
江鸢望着她许久，当一滴水滴在了她的手背上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哭了。
不，也许不是自己……
她沉默地想，是原主残存的情绪。她能感到身体里没有另一个灵魂了，也许是穿到了她在现实世界的身体里，也许彻底消散在各样的平行空间里。但无论如何，此时这具身体仍然保留着非常多的记忆与情绪碎片。
她轻轻眨眼，一颗泪珠从左眼眶倏然滑下。而她抬头才发现，小俞和也在哭。
他哭得非常安静，一直静静地流着泪，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注视着“死去”的小江岫，目光中的悲戚浓烈非常。他的心底不知为何荡开了相似的悲伤，仿佛已经经历过一次相仿的告别。
慕慕原本在旁边看着的，突然看到自己的永远的、最好的朋友就这样离开，看到有人哭了，她顿时没能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遍发出尖锐的声音，没有人能听懂她到底在哭什么。
诚诚原本就觉得很想哭，但缺少了一个契机，更何况一直被教育“不准哭”。而有了慕慕的哭声，他也猛地大哭起来。
现场顿时混乱一片。
俞煦眼神一凛，拿着话筒迅速地编旁白，目光一直锁在小侄子身上：“……这时候，慕慕王子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瓶不知道什么作用的魔药，黑巫婆说了，代价是生命。”
慕慕听到有人cue自己，哭声顿时小了下来，变成了抽抽噎噎。她不断地用手抹着眼泪，心疼坏了的张声拿着纸巾替她小心地擦拭，然后问：“慕慕啊，接下来要问你了，你愿意把这瓶魔药给黑巫婆喝吗？她有可能会活过来，但是你也会死去。”
慕慕的哭声止住了，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爸爸，却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被送回了黑巫婆的小木屋里。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紫黑色的药水，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是爸爸妈妈和永远的、最好的朋友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她开了瓶盖，慢慢走向自己“死去”的好朋友。
江鸢却忽然制止了她，伸手接过，温柔地道：“其实，她是我的妹妹，那么，用我的生命来换一个可能性吧。你要好好活着呀，小王子。”
慕慕有些懵地看着江鸢拿走了她手上的瓶子，歪了歪头，想起她们真的是姐妹的时候，又点点头。
江鸢对着不睁眼的妹妹，无比认真地说：“我想过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你就算再不可爱，也是我心里最可爱的小姑娘。”
“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江鸢慢慢道，然后将液体慢慢地喂进妹妹的口中，“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才喝了一小口，“死去”的黑巫婆大人就嫌弃地睁开眼。
她别扭地推开瓶子，脸有点红：“葡萄味儿的，一点都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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