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柳岸今天翻完地回家路上听到村里人都在谈论殊意，眉头紧锁。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个个还说的像模像样！说得什么乱七八糟！什么白情是因为贪图富贵所以把孩子交换，白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什么殊意看不起村里人，根本不屑和村里人交往，一直盘算着如何回徐家！就算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知道殊意是个好孩子。怎么到她们口中就成了一个贪图富贵的小人？

        柳岸是个好脾气的，就算村里人找他看病，如果实在没钱，少给或者不给也是行的。他第一次如此生气，直接冲出去和人理论。

        接着又满是担心，连他都能听到，会不会殊意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柳岸急急忙忙回家，天色渐晚却迟迟不见殊意回家。

        柳岸那个着急啊，急急忙忙地就往后山走去。

        陆然回来时恰好就碰上了急匆匆的柳岸，问道：“柳叔这么晚了怎么还往后山走？”

        柳岸本不想耽搁时间，可看着陆然是从后山方向回来，急忙问：“你有没有看到殊意，她今天说去后山，现在还没回来！”

        陆然知道这不是小事，夜晚在山里走丢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今天在后山看到她了，您别着急。后山这么大，您一个人找也找不过来，还是找村长发动村子里的人一块找，我现在去今天看到她的地方找找看。”

        柳岸也是急昏了头，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就往村长家里走。

        看着柳岸离去的背影，陆然眼底神色不明。

        往后山走去。

        到了今天遇到柳殊意的地方，月朗星稀，借着月光的陆然寻找着柳殊意的身影，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就在他即将离开到别的地方找人时，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少女的啜泣。

        站定，认真找寻声音传来的方向。

        情绪的崩溃让柳殊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流泪是安静的，可泪流干后倒是止不住啜泣的声音。她想，她已经能够接受又一次被遗弃……

        头突然被轻敲了一下，“不知道喊救命吗？就呆呆的坐在这，等神仙来救你呢？”陆然看着这个满脸泪痕眼眶通红一身狼狈的少女时，开始反思自己话说得应该不算重吧？刚刚也只是轻轻敲了她一下吧？

        柳殊意看着眼前披着星月光芒出现的陆然，呆愣了一会。明明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眼里又泪光闪烁，出声哭了出来。与一般美人垂泪不同，柳殊意哭的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完全不在乎形象，尽情宣泄着无数难以排解的只能强迫自己吞咽下的委屈。

        这下陆然倒是慌了，怎么、怎么还哭了呢？！急忙把怀里的手帕拿出来递给柳殊意：“你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的，还有、还有也不该打你！”

        柳殊意不理，她只是哭，为什么哭？可能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柳殊意终于止住了哭泣，只是刚刚哭得太猛止不住地抽气，时不时还打个哭嗝。

        理智回笼的柳殊意终于发现自己丢大人了，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一直关注着她的陆然自然也发现了，不过不敢说。虽然她刚刚的大哭和他应该没太大关系，可他是真的怕了。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吗？

        他看到她的脚踝肿起一片看来这就是她没办法离开的原因。看着柳殊意情绪也调整的差不多了，小心地问：“脚还能走吗？”

        调整不好情绪干脆自爆自弃的柳殊意犹豫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陆然把她扶起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

        “逞什么强，动不了就说。”陆然看着完全站不住的柳殊意，确实是自己逞强的柳殊意不敢回答，安安静静的做个乖宝宝。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被训还心中不敢有丝毫怨言。

        虽然柳叔已经在找人了，可夜里山上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他也不敢去找人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陆然扶着她，绕到前面蹲下：“上来。”

        柳殊意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让陆然背自己，她现在确实是没办法走路，这是最好的办法。

        意外的，明明看起来是一个清瘦书生的陆然肩背却异常宽厚。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背，感觉有点奇特。这边陆然也紧张，这也是他第一次背别人。

        就在陆然起身准备走时，他感到背后一只柔软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背，一时甚至有些僵住了。咳了咳问：“怎么了？”

        柳殊意小小的略心虚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一个小背篓可以一起拿走吗？”

        陆然没回答，背着她走到小背篓处把它提在手中。用行动还回应了她的问题。

        “陆然。”

        “嗯？”

        “谢谢你。”

        “嗯。”

        或许是难得情绪的宣泄，或许是有着夜色的藏匿，或许是陆然找到了她。柳殊意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问题。

        “陆然，你觉得我是小偷吗？偷走徐安晴她原本的生活。”

        “如果这算偷的话，那她也偷走了你的生活。再说，你当时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好像也对，可别人都认为自己原本的生活怎么能和在徐家的生活相比呢？

        “不必过度苛责自己”，陆然好像知道她的未尽之语，继续说：“你讨厌现在的生活吗？”

        柳殊意摇了摇头，随即发现陆然看不到，又说：“我很喜欢这的生活。”能收到父亲殷切的关心，不用担心自己被送去联姻，不用守着晨昏定省的规矩，甚至……不用再祈求一份得不到的亲情。其实道理不是不明白，只是还是会难以接受。

        “你都问我这么多问题了，该我了。”

        柳殊意欣然答应：“问吧。”

        “你为什么讨厌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陆然倒是真的蛮好奇。

        “你要听真话吗？”柳殊意还是犹豫地问了问，“那你先说好不能生气。”

        看到陆然点头了的柳殊意开口：“因为你笑的好难看。”他的笑容和她一模一样，这样的笑她笑了十几年。没人比我更熟悉这样的假笑，这后半句她在心里慢慢补齐。

        陆然意外挑眉，一股奇异之感出现，没想到问题出在他习惯成自然的招牌笑容上。心中暗叹，自己确实有些松懈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点出来。

        后面两人一路无言，静静地走完了剩下的路。柳殊意在陆然背上，借着郎朗月光，好像这个黑夜也不再让人害怕。看到不远处好像有棵什么，想了想但没想起来不过也没过多在意。

        陆然听到很多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到柳殊意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开口道：“应该是你爹在村子里找人来找你了，现在你先下来，在这等会。”倒不是他背不动，少女身形小巧，没多少重量。但毕竟两人男女有别，还是不要被人看到的好。

        柳殊意也理解，慢慢坐在地上。其实她有一点惊奇，原来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吗。

        柳岸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大夫，还是很多人卖他面子，毕竟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呢？

        柳岸找到人后就急忙往后山赶，整颗心都高高悬挂，在看到陆然和柳殊意两人时终于放下了心。

        陆然出面做了解释：“柳叔你别着急，是因为柳姑娘脚受伤了不能移动才没办法回家。”

        柳殊意等待着训斥的到来，确实是她不小心，不仅让柳岸担心，还麻烦了这么多人。

        预想之中的训斥责骂都没有出现，等来的是柳岸担忧的声音：“殊意脚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啊？”又想起自己是个大夫，急忙蹲下身探查了一下说：“没事，没事，没伤到骨头。”

        柳殊意看着眼前的父亲，温暖，触动，对着父亲笑了笑，不想让父亲担心。

        后面的村民们终于赶了上来，柳岸对着村长说：“孩子已经找到了，麻烦大家了。”

        村长点点头：“哪里的事，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这村里的人失踪可是一件大事，毕竟人命关天。

        柳岸又走到村民面前，郑重其事地对着村民说：“感谢大家今天这么晚还帮着我找孩子。孩子已经找到了，感谢大家。”

        村民到底淳朴，声音之中满是找到就好，不算啥大事……孩子丢了可是大事，村里人本就经常相互帮衬。再说柳岸是村里唯一的大夫，给他个人情，稳赚不亏。

        柳岸又再次出声：“正好大家都在，我也就直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现在都在传我女儿的事，还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在这再说一次，我妻子白情绝不是什么贪图富贵的人，我家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相信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再一次孩子是无辜的，她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知道，都是好的。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这样议论我的孩子，那各位以后生病还是另请高明吧！”

        柳殊意看着站在前面的柳岸，鼻尖酸涩，心中暖流涌动。他的身材算不得高大，可他还是站在自己身前，拦住流言蜚语，即使她并不在意这些。这就是父亲吗？

        村民们都安静了下来，没想到一向老好人的柳岸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禁反思自己，对啊。人家柳家给村民看病都收费极低甚至可以免费给看，而且从白情嫁给柳岸就可以知道她绝对不贪图富贵，传言根本不实，怎么他们就相信了呢？在背后说过闲话的都略感心虚，没说过的都觉得有道理地点了点头。

        柳岸看着村民们，继续道：“传言是假的大家知道就好，都是一个村的，说清楚就好。”

        南溪村的流言止于此，至少是没人明面上还谈论此事，毕竟柳岸向来说到做到，他的威胁大家还是听了进去。

        回到家中。柳岸给柳殊意包扎处理后，又赶紧做了点吃的给她。

        柳岸看着她，想起自己生完孩子后一直郁郁寡欢的妻子。开口道：“殊意，你的身世，你别怪自己，也别怪你娘好吗？”

        柳殊意停下在喝粥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娘我是知道的，她真的不是贪图富贵。”柳岸眼神遥远，好像跨过时光回到过去：“当年你虽然足月出生，可和早产儿差不多。小小的，哭声也弱。看过的人都说你长不大，白情她难受啊，就谁也不给看，就连我也一样。所以她把你换给徐家，我想她只是觉得徐家一定能把你救活。也怪我，没记清自己女儿的模样，即使你被换成了安晴也没认出来，只当你慢慢身体就好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所以那些流言蜚语都别往心里去。你谁也不欠，是我们欠了安晴这个孩子太多。白情之后一直郁结于心，身体也大发不如前，在安晴六岁那年就走了，算是她换了别人孩子的因果，如果还没还清，等我看着你们长大成家后就去找她，和她一起还，这辈子不够就下辈子继续。但是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还是个孩子，这些都不是你该承受的，知道吗？”

        说完就要离开。

        柳殊意想，是这样吗？想起小时候在喝药中长大的自己。她想，白情错了，即使是出于爱。但她会还的，心中的最后一丝防线溃败消散。看着柳岸离开的身影，张了张口，最终出声：“爹，有时间带我去看看娘吧。”

        第一次听到柳殊意喊爹的柳岸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应了声：“好。”他怕回头让孩子看到他眼里的泪光，多大年纪了，他嫌丢人。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去想白情，他真的太想念他的妻子了。

        柳殊意想，这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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