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计划
冉龄自然也注意到了，顺着他的视线，林瓷正在咬着笔帽神情凝肃盯着桌上翻开的书本。
“难不成你已经约了别人？”她强自镇定调笑道。
许桓连忙收回视线，笑了笑，“怎么突然想着找我了？”
冉龄敏感的察觉到，这是他第二次回避她的问题了，她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容。
“对啊，就是觉得冷落你了，所以——感恩节去不去？就当补偿你了。”
这话就说的有些暧昧了，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哪里需要用到‘冷落’‘补偿’这种字眼。
许桓听到后，本能的感觉不自在，他挠了挠后颈，婉拒：“不用了吧，我没在意。”
“可是我在意。”冉龄的手已经搭上了许桓的胳膊，“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你最重要。”
换做以往，许桓一定会深感荣幸然后欣然同意，但是现在，他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对啊，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何至于非得撕破脸皮。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这句话，不论是说者还是听者都是字字诛心。
许桓不后悔，哪怕一旦挑明，他会失去这一朋友。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冉龄已经神色大变，只见她脸颊的肌肉瞬间紧绷，眉眼也充斥着紧张。
但在发觉许桓根本没看她的时候，冉龄迅速调整了状态，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
许桓像是要料到她的反应，沉默了几秒后抬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冷漠又平静。
冉龄在嘴唇不小心咬出了痕迹，同时暗自在背后掐住自己的手腕，试图冷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小心翼翼问道。
许桓歪了下头，回想道，“大概去年？或者前不久？”
他说的模糊，冉龄却更加心惊，居然是高二吗？
她的反应，许桓都看在眼里。
这些其实他是上了大学才听闻，原来冉龄从高二开始就在谈恋爱，至于换了几个，没人清楚，高中那几年，大家仿佛都心照不宣，一方面享受着与她的暧昧，另一方面撇的一干二净。
而许桓不喜欢那样。
“许桓，我……”
冉龄想要解释，许桓也如她所愿静静等着她说。
可是真让她说出口时，冉龄发觉，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于是她一扫内心的难堪与纠结，又扯起一个笑容，大大方方的介绍，维持她最后一丝自尊与体面。
“对啊，我有男朋友了，我还打算感恩节约你一起去玩儿，顺便介绍你俩认识。”
“是吗？”
“嗯，所以你来吗？”
见他在犹豫，冉龄拨了拨垂下的刘海。
她又变成了那个如鱼得水善解人意的人。
“没事，你要是愿意，张耀他们也可以来，你想叫多少人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然而半晌后，许桓还是拒绝了。
冉龄不明白，为什么她姿态都放这么低了，许桓还不答应。
不过依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告诉她了。
“行吧，既然你有事，我就自己去玩儿了，提前祝你节日快乐哟。”
“嗯。”
接下来的几日，许桓并没有急于在林瓷周围乱晃，而是找机会趁另外那位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回家。
许桓需要确认一件事。
如果他的父母现在还没离婚，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今年会继续帮小许桓请假，依照自己以前的习惯，他都是宅在家里，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很好安排了。
再次踏入那个‘完整’的家，许桓内心基本没有丝毫波动。
客厅的一桌一椅，阳台的一花一草，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扑面而来。
在许桓高二后，两人刚一离婚，就立马桥归桥，路归路。
许妈妈迅速改了嫁，许爸爸也去了外地有了新欢。
而留给许桓的只有这间空荡荡的房子和一张代表着他们对他这个儿子最后的愧疚的存折。
他已经将近八年没回过这个地方了。
当年高中一毕业，他就去了录取大学的那个城市，他租了房子，一个人住了四年，毕业后又顺利的进去了部队，他很满意。
其实他对那个他叫了十几年爸妈的两个人一点也不恨，甚至有一丝感激，至少他们再怎么没底线，至少没有犯罪，否则他连梦想的部队都无法追求。
看完客厅，他又去两个卧室转了圈，没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两人确实还没离婚。
确认了这一点，许桓不由得松了口气。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自然不会狂妄的以为自己能一举改变他的父母亲离婚的事情，所以…
那些注定要将他抛弃的，他也不会再心存妄想。
他自己的卧室依旧保持干净和整洁。
许桓不假思索的又到了书柜面前，他抬首注视着最上面一层。
那里，藏着他所有的秘密。
他刚想伸手去够，就听见吱呀一声，仿佛是有人回来了。
许桓猜测大概率是他父母亲回来了，但以防万一，他大步跨过床角一个侧身翻进了落地帘的后面。
几分钟后，卧室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
“这就是桓桓的房间？”
许桓脸色微沉，听到这不属于母亲的女人声音，他试图放缓呼吸，眼睛静盯着锁上的门，宛如一个等待猎物的猛兽。
门终究没有被打开，是被一个男人的声音阻止了。
许桓听的分明，那声音属于他的父亲。
“行了，那臭小子脾气怪，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以后再看。”
那男人说话有些不耐烦，惹的女人一阵娇嗔。
“你看你，还是个当爸爸，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这还没住一起你就偏心上了？难怪小盛要生你气。”
女人气的仿佛打了他一下。
“小盛那是年纪小不懂事！说起来，你俩都相处好几天了，怎么就没见他对你的态度有好转？你是不是没上心！”
兀的被质问，男人不服气反驳。
“我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信，小盛那是嘴硬，你看，这还是他早上送给我的，说是他第一次得到的小红花。”
……
知道他们不会进来，许桓就这样静静站在房间里听门后的他们有说有笑，打情骂俏……
原来……就算身上的装备再好，拳头打在上面也还是会有感觉。
帘子刚刚不小心被他拉上，杜绝了房间里的最后一丝亮光。
压抑的黑暗不断吞噬着许桓的理智，然而正当他沉浸在‘父亲是不是出轨了’这一漩涡中时，猛不丁听到门外母亲的声音，他下意识冲到了门口握住了把手。
“儿子上课去了，今天都不在家，咱们就说清楚吧。”
他的手开始颤抖，卧室的把手被掰下又轻轻抬了回去。
“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在儿子高考前，我们还是他眼中那对恩爱的父母。”
“那女孩儿说的对，我们再不负责任，起码现在不是公布的好时机。”
“我同意。”
“我也觉得，孩子高考最重要。”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以后我们见面就小心些。”
“嗯，没错，别让孩子看见了。”
“那我们这份房产还是按之前说的，留给儿子。”
“嗯，我问过了，等他高中一毕业就可以去办手续。”
“我记得成年了就可以。”
“那你以后就直接搬回我们的家……”
“老许那你也直接跟我回y市……”
……
四个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许桓面容沉静的靠在门后，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这是一次名为“为他好”的短暂碰面。
为了他好，隐瞒离婚。
为了他好，隐瞒再婚。
为了他好，留下房产。
为了他好，他们每个人都仿佛做了巨大的让步。
可每一步，他都只是单方面的接受者。
半小时后，‘咚’的一声。
许桓缓缓开了个门缝，客厅空无一人。
桌子上甚至连茶水也没有……可见他们走的多么匆忙多么急切，就像在逃命。
许桓面无表情的盯着沙发，脑袋里全是他刚刚听到的‘欢声笑语’与‘合理安排’。
他又一次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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